月落乌啼霜满天――姑苏旧事
下雨的傍晚,漉湿的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感觉,冬天的雨水带来的是沁人心脾的寒冷,可是,湿润的雨水就像天然的加湿机一般,使得南方的冬天不再干燥。
下班路过雅雅的店,进去小坐。叶叶在试穿衣服,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。雅雅递过来玫瑰花茶,我轻轻地呷上一口,玫瑰花茶温和地没有什么味道,热热的喝下去,倒是能驱走一些雨夜的寒冷。
叶叶翻着雅雅的新货,“玫玫,这件披风很好看,适合你哦!”我接过披风,这是一件黑色的披风,衣襟上是两排仿制的皮草,领口是黑色的丝绸缎带,雅雅帮我把披风批在身上,轻轻地系上领口的缎带。感觉真好,忽然竟有些恍惚起来,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人,是嬢嬢(方言:姑妈)。小时候大家总说我长得像嬢嬢,长大了,妈妈说我没有嬢嬢年轻时候好看,嬢嬢更加白皙,更加高挑。
嬢嬢也有一件类似的披肩,只是细节方面不大一样,依稀记得也是黑色的,衣襟上是大个的绒球的扣子。嬢嬢总是把它披在中式夹袄的外面,中式的夹袄上散落着些许淡红色的栀子花。
我四岁的时候,妈妈要生弟弟,爸爸经常出差,实在顾不上我,嬢嬢知道了,就把我带到苏州。那个时候奶奶已经过逝,爷爷跟着上海的伯伯住,嬢嬢嫁到苏州,生了三个表哥。姑夫的家在苏州算得上是个大户人家,家里的小庭院相当的大,中间的天井,现在想起来如果在里面放电影的话,坐上个100人不成问题。房子的上方的木头柱子上都是细致的木雕。姑夫的爸爸是个慈祥的小个子老人,我随着表哥他们也叫他爷爷。苏州的爷爷大约是孙子太多,非常喜欢我,他对表哥们都非常严厉,独独对我和蔼可亲。他拄着拐杖,带我穿过两条街,去买棒棒糖,回来后,我被嬢嬢骂,说爷爷耳朵不好,一老一小怎么能走那么远去。
姑夫家景况不错,嬢嬢有许多好看的衣服,漂亮的披肩,花色繁多的丝巾。嬢嬢也喜欢打扮我,给我买了淡蓝色的短大衣,领子上绣着小梅花鹿,嬢嬢说,配上粉色的蝴蝶结,最好看。嬢嬢还给我买了一件大红色的长大衣,说是长得大些,也还能穿的,嬢嬢说红色大衣配上黑色的丁字型皮鞋和白色的短袜子很好看。
星期天的时候,嬢嬢会带着我去邻居家打牌,或者到弄堂口的茶馆里听戏。嬢嬢最喜欢的是昆曲和沪剧,也听越剧和黄梅戏。一次,嬢嬢带我去邻居家打牌,邻居家的子娟姐姐的舅舅给她从宜兴带来个精致的小茶壶,子娟姐姐在我们几个小孩子面前炫耀着,我心里真想也能有一个啊。二表哥胆子大,竟然乘着子娟姐姐没留心,把她的茶壶给偷回了家,我们开心地自己玩了起来。嬢嬢事后知道了,狠狠地打了二表哥一趟,并且告诉我们大家,别人的东西再好,也是不能要的。
嬢嬢听昆曲,最喜欢的自然是《牡丹亭》了,嬢嬢会穿着真丝的旗袍,给我也穿上好看的裙子,带我一块去听戏,只是我小,也听不懂什么,就记得有瓜子,花生,糖果吃罢了。嬢嬢还教我唱过沪剧《燕燕做媒》。小时候也弄不清楚究竟唱了些什么,只是跟着嬢嬢学着唱,然后唱给和嬢嬢一起看戏的阿姨姐姐们听,她们对嬢嬢说“侬这个小囡啊,老像侬个。”她们说我是嬢嬢的女儿了。
后来要回福州上小学了,爸爸到苏州来接我,我哭得惊天动地,死活不跟爸爸走,嬢嬢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宜兴的小茶壶,比子娟姐姐还要精致好看些,放在我的手里,我这才不哭了。嬢嬢还给我买了好些衣服,文具,使我在未来的日子里成为向同学炫耀的资本。
我结婚的时候,嬢嬢寄来一件珠绣的旗袍,龙凤呈祥的图案,里面夹着一张字条;“妹妹(嬢嬢总叫我妹妹)要永远幸福,永远开心,和先生白头到老!”我还记得6岁我离开苏州时,嬢嬢眼里的泪花。
嬢嬢,今夜我在灯下想你!
嬢嬢的披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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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ttp://www.qiuqian108.com/mqxs/姑苏行.mp3 嬢嬢教我唱的《燕燕做媒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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